能对抗时间的歌者，都是艺术家，绝非哗众取宠的前卫。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对抗人海，宁可孤芳自赏，不问“画眉深浅入时无”。

十多年过去了，谁还能把《我》唱得那样寂寞、魅惑？他的疯狂行至巅峰，人生的使命似乎注定即将结束。

1. 尾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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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八年六月，张国荣跟滚石唱片约满，马上成为各大唱片公司的争抢对象。也许是过去几年合作还算愉快，张国荣决定续约。在当年的续约记者会上，张国荣在滚石开出的空白支票上签下“情义”二字。

“只要有情和义就够了，不用讲那么多了。”

所以便有了《Printemps》这张唱片，翻译过来是“春天”。当时为了避免“这张专辑叫春天”的不雅说法，就干脆翻译成了法语。

作为一张反响平平的国语专辑，它延续了滚石唱片最拿手的人文气息，每首歌都跟封面相得益彰。按现在的话说，封面照的风格就是小清新，一张微微扬起的侧脸，背景是被虚化掉的绿树，看着暖意融融、洗尽铅华。

已经说不清这张专辑的初衷，究竟是想收收张国荣的“妖气”，还

是为了迎合市场需要以静制动。只知道，张国荣是不会放弃对音乐的主控权的，他肯唱的歌一定是此时最想唱的。也许是复出三年来折腾得太用力，想稍稍放松一下心态了。

同时期的《这些年来》只有四首歌，旋律编曲都可看作是《Printemps》的粤语版，不同的是作词都换成了林夕，封面包装也变成了黑白色系，“台味”瞬间变“港味”。所有歌曲加起来不到二十分钟，让一批歌迷大呼上当，而今回忆起来，《这些年来》沉淀为一种难得的宁静，一如专辑照片中在咖啡厅低头凝思的姿态，舒舒服服地沉吟，唱得放松自在。

“意犹未尽，这些年来。”这句话印在唱片里的歌词页上。寥寥几字，是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典型的感触。他想得到的，几乎都收入囊中，回首做总结的时候，每个字都满溢着历经风雨的感叹。

“谈恋爱许多年，留低过几张脸，而只有你的情怀如昨天。恋爱叫我不安的感觉，全因躺于你面前至幸免。”这句歌词应该是唱给唐鹤德的，也必然只能给他。

张国荣说过，录歌时脑海里先装满画面和故事，然后再投入、专注地去唱。但这跟演戏不同，“演戏演的是别人，唱歌唱的是自己。”

自一九九七年的那首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过后，张国荣和唐鹤德的关系也进入了新的时期，他们开始结伴出席公众场合，同居关系正式公开，获得了爱情本身应有的尊严。他们的足迹留在浪漫的巴黎，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，两人各拿一支脆皮情侣雪糕，顶着大太阳戴着

墨镜坏笑。

这应该是人生最舒服的时候了吧？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，眼神里的光也愈见温柔。他在这一年放慢了脚步，被狗仔捕捉到的都是可掬的萌态。

同样在这一年，张国荣的母亲潘玉瑶因癌症病逝。出殡仪式上，唐鹤德默默坐在家属席上注视他、陪伴他。

人到中年，长辈们相继离世是正常规律。越往后走，生命中的流连和牵念越少，要失去的一一失去，只剩下大浪淘沙的那几个人和那几件事，反而活得更专注。